我叫铁桥,1992年正在读高三的我因为父亲意外伤残而辍学,开启了南下深圳的打工生涯。
家中本就贫寒,父亲又🅠不慎摔断了腿,在医院住了一月有余,回家后又躺了3个月,康复后成了残疾人,靠着一副自制的木拐杖行走。
父亲治腿花费不菲,外债高筑,母亲一生为农,没𒀰有赚钱养家还债之力,作为家ℱ中独子,我必须站出来扛起养家的责任。
再三斟酌之后,我放弃了学业,离开学校,跟着隔壁村一个大姐南下深圳。
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,在我准备放弃学业的那一刻,我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写了。
我到深圳5年以后,恰逢香港回归,迎来了深圳发展的黄金时期。
其实在1993年到香港回归这4年间,已经有很多眼ಞ光独到的港商提前来到深圳大肆买地建厂,一时间,深圳遍地是工厂,需要大量的劳动力。

在这样的机遇背景下,全国各地的很多年轻人都涌入了深圳打工。
从这句口号就可以看出当时深圳的影响力有多大。
“东南西北中,发财到广东”,而这里的广东就是泛指深圳。
但值得一说的是,当时多数工厂只招聘女工,因此也衍生出了打工妹一词,而只有𝔍五金厂或者塑料厂之类的力气🦩活公司才需要男工。
如果男工想要进玩具厂,制衣厂,电子厂,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,在当时有两种办法。
一种是通过中介公司牵线搭桥,这种办法成功率高,但是要花费100元左右的介绍费。另一种🍌就相对简单了,需要熟人带进厂里。
这一点在家的时候我就从外出打工返乡的同乡口中得知了,因此我是跟着隔壁村大姐来的,她在深圳蛇口凯达玩具厂做仓管,有了大姐的引荐,顺利进入玩具🌌厂没有问题。
有一大部分打工者没钱找中介,也没熟人介绍进厂,只能靠自己跑人才市场和各大工业区的门口看招聘信息。
现在的90后和00后可能都不知道了,深圳当时对暂住证查得很严,很多外来打工者许久都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,只能流落街头,又因为没有暂住证,经常会有人被抓走,态度好的关两天批评教育一番就放了,态度不好的要么直接送到樟木头做苦力,要么送到惠州的杨村做苦力,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体会个中痛苦之万一。
有隔壁村大姐的介绍,我顺利地进入了凯达玩具厂,凯达玩具厂可以说是当时南下打工者工资的天花板。
1993年,凯达厂女工的人均收入达到了1100元,加班多的时候有人最高拿过1800元。在这里举个例子,您就知道当时凯达的工资有多么高,也就知道为什么有成千上万的人不惜花费重金托关系也要进入凯🉐达了。1993年上海工人月工资不过396元,凯达厂的女工的收入是上海普通工人的4倍。
可惜的是1995年,凯达宣布解散,而我也离开了蛇口来到东莞发展,当然这都是后话。

进了凯达之后,我被分配到了毛绒玩具生产车间,车间大部分都是女工,男工只有9人,宛如进入了女儿国。
但是并没有因为人数少而让男工成为香饽饽,更不会像其他女多男少的工厂一样,男工被几个女工同时倒追。
凯达厂里的女工不愧是被誉为南下打工打工妹的一股清流,她们比的是💙谁加🥂班多,谁赚的钱多,并不会把精力放在儿女情长上。
因为凯达厂的女工根本不愁找不到优秀的男朋友,她💜们甚至连当时的公务员都༒看不上,因为当时公务员的工资太低了。
在这种你追我赶的良好工作氛围下,我却经常𒊎被老员工欺负,原因是干活的速度太慢了,拖了整个流水线的后腿,降低了产量。
对此我无话可说,作为一个新员工只能埋头做事,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。
但让我感激的是,我们的领班阿琴总是护着我,替我说话。
阿琴是厂里的老人,又是领班,大家都不敢和她对着干,有了阿琴的庇护我的日子好过多了。
不但如此,阿琴还经常手把手地教我做事,我感激之余只能用提高自己的操作速度来报答她。
一个月之后,我的干活速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,甚至一些老员工都比不上我了。
阿琴比我大3岁,是一个做事干练,果断的女生,她很懂的人情世故和流水线管理,不仅把🍰流水线管理得井井有条,而且面对主💫管和厂长的时候也能侃侃而谈,丝毫不会胆怯,这一点当时的我是做不到的。
第一个月领到工资之后,我想请阿琴吃饭,感谢她的帮助和照顾,阿琴欣然应允。
那是一个周日的晚上,不用加班,我们约在厂门口见面。

𓆉大概等了20分钟左右,阿琴来了,她穿了一件碎花长裙,化了淡妆,脚上穿一双米白色高跟鞋,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,我ꦇ不禁看呆了。
平时阿琴总是穿工衣,但我从来没想过穿裙子的阿琴这么美。
阿琴见我盯着她光看不说话,脸一红嗔怒说,傻瓜,哪有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看的。
我也是老脸一红,不自然地挠挠后脑勺说了句,琴姐,你穿裙子真漂亮。
本来是我请她吃饭的,我都计划好了,去海鲜城请她吃海鲜,结果却被阿琴拉到了一家河南面馆。
我是江西人,打小吃米饭长大,对面食着实不感兴趣,但从那次之后,我爱上了河南的两样美食,烩面和胡辣汤。
30年后的今天,我依然对河南烩面和胡辣汤情有独钟,原来爱上一道美食并不是自己喜欢,而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就足够了。
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꧟,以至于多年后,我多次独自前往河南,寻找﷽河南美食,也在寻找阿琴。(后面会写到我和阿琴分开的原因)
元旦那天晚上,我们参加完厂里的元旦晚会之后,又来到了那家河南面馆,还是一人一碗烩面一碗胡辣汤。
快吃完的时候,阿琴送了我一个包装很精美的钱包,是托朋友从香港买来的,意大利生产的。
当时我便想打开来看,阿琴嘱咐我回了宿舍再看,说有惊喜。

从面馆出来,我把阿琴送回了宿舍,便迫不及待地跑回宿舍,想看看有什么惊喜。
回到宿舍拆开包装,是一个很精美的黑色男式钱包,打开钱包里面竟然有一张阿琴的照片。
正是那次请阿琴吃饭时她穿的那身碎花裙的照片,是🀅在照相馆拍的,上面还有打印的一行红色小字,最美的我给你看。
那个年代,𒁃男生钱包里如果放一张女生的照片,就意味着他们在热恋,意思是愿意做一辈子的情侣,永远不要忘记她。
阿琴送给我夹着自己照片的钱包,就是在向我表白,想做我的女朋友。
我又何尝不想向她表白🌌呢,可是我有点自卑,而且工资不及她的一半,所以我尽量控🔴制自己的感情,不敢轻易表露出来。
看着钱包里里阿琴的照片,我终于说服自己,决定向阿琴表白。
元旦过了没多久就是春节了,原本是不打算回家的🍨,我都想好了,在春节期间向阿琴表白,因为阿琴春节♚也不回家。
可是我妈托人写信告🍒诉我,我爸因为行动不便不能出去干活挣钱,脾气变得很暴ဣ躁,经常发脾气,想让我回家劝劝。
我是在罗湖火车站上车,阿琴来送的我,她给我买了一大袋在火车上吃的,有火腿肠,烧鸡,饮料,辣条,其实从罗湖火车站到我家,只要8个小时就到了,买一包泡面几根火腿就够了ꦐ,但我知道那一大包吃的是阿琴对我的不舍,对我沉甸甸的情意。
我打算回家看看,劝好我爸就返深,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,我头伸出窗外对着阿琴大声说:“大年初五我就回来,🧸你等我,我要对你💯说一句话”
火车开动了,阿琴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。
“我等你对我说那句话”
那一刻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,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很不踏实,总觉得这一别便是永远。
我父亲见我回来了,状态好了很多,又听说我在深圳打工能挣到钱,而✱且还🧸挺多,一下子就好了,竟然有了在家编竹笼卖钱的想法,不用出去就能挣钱。
在家的那几天,我始终心神不宁,原本计划大年初五返深的,可是我实在等不了了,于是大年初四早上便辞别父ﷺ母返回了深圳。

我还想着给阿琴一个惊喜,想象着我突然提前一天回来阿琴那激动的表情。
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,上次罗湖火车站送别竟是我和阿琴此生最后一次见面。
回到厂里,阿琴舍友告诉我,大年初一那天阿琴回老家了,走得很急,行李衣服都没带,好像她家里出了什么事🐠。
说罢她又交给我一封信,说是阿琴给我的。
我吓坏了,以为阿琴出了什么事,急忙打开信封,阿琴那娟娟字体映入眼帘。
原来阿琴接到家里托人捎来的口信,她表姐大年初九要结婚了,让她回去做伴娘。
阿琴和表姐🔯从小关系就好,当即决定到回老家,可是又怕我来了见不到她而着急,便写了封信说明原委,托舍友交给我。
“等我回来听你亲口给我说那句话”
看完信我长舒了一口气,嘴角也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日子过得很快,大年初七我们就开工了,开工当天还收到了厂里给的开工大吉红包,预示着新一年的工作开始了。
很快就到了元宵节,阿琴在信中说过了元宵节就返深,算算日子还有两天阿琴就到了。
可是两天过去了,我没等到阿琴,三天过去了我还是没等🐲到阿琴,七天过去了,半个月过去了,一个月过去了,半年过去了,直到一年过去了,我还是没有等到阿琴。
这一年中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系阿琴,打听阿琴的消息,可是都没有结果。
我们厂里是有阿琴入职时填写的家庭调查表,上面肯定有详细的地址。可是我托ꦦ了好多关系,也没有人敢打开信息库房,帮我查找。
那一年我没请过一天假,各种节日也都没有回家,就待在厂里,我怕阿琴突然回来找不到我。
1995年,凯达玩具厂突然宣布解散,工厂关闭,我们失业了。
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蛇口另寻他路,而我却选择留在蛇口,我要等阿琴回来。
我在蛇口等了3年,阿琴还是没有回来,1998年底我离开了蛇口去了东莞发展。

如今距离我认识阿琴已经过去了30年,而我也早已经定居东莞,两个孩子也都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。
我把我和阿琴的故事告诉了妻子,她很理解,因为她也是从那个打工年代过来的。
真么多年里,几乎每年我都会去河南走一走,寻找河南没事,也在寻找阿琴,我想知道当年她回家之后到底发ಞ🐓生了什么事,这是我心中的一个结。
这就是我和阿琴的故事,当年不曾对她说出的那句话,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亲口对她说?
我是老猫,感谢您的观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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